距离天灾到达剩余时间十分钟。
通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清晰,仿佛黑暗中裂开了一道缝隙,指引着前路。
维塔莉娜放缓脚步,抬手示意临光戒备。
光线逐渐充满整个通道,视野也豁然开朗。
她们抵达了第五层。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圆形露天平台,穹顶之上是铅灰色的天空,压抑而沉闷,仿佛随时都会有源石雨倾泻而下。
平台中央,一道身影孤零零地伫立着,如同被世界遗忘一般。
黑色的长袍在平台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夜幕,沉重而压抑。
赤红色的龙角,在偶尔闪过的光芒中,反射着金属般冰冷的光泽,如同两柄锋利的弯刀,指向天空。
腰间那柄熟悉的赤红色长剑,剑柄上的纹路在阴影中若隐若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塔露拉。
整合运动的暴君。
黑蛇最强的棋子。
她背对着她们,一动不动,如同凝固在时间长河中的雕塑。
平台上一片死寂,只有脚下金属地面和靴子碰撞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远处冒着火花的不知名设备上传来的低沉电流杂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
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铅灰色的天空低垂,空气中弥漫着源石粉尘与金属锈蚀混合的气味,比通道里更加浓郁刺鼻。
维塔莉娜和临光在距离塔露拉背后约莫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她们没有贸然靠近,塔露拉此刻的状态太过诡异,安静得令人心头发毛,像是一尊精心布置的雕像,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维塔莉娜眯起眼睛,审视着那动也不动的身影。
她能感觉到身旁临光绷紧的肌肉,骑士的呼吸也变得绵长而警惕,盾牌微微调整了角度,护在她侧前方。
“塔露拉……”维塔莉娜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清晰地在平台上传开,“不,我应该称呼你,黑蛇!”
她刻意加重了“黑蛇”两个字,试图激起对方的反应。
然而,塔露拉依旧没有反应,甚至连一丝极其细微的颤动都没有,仿佛她的声音只是吹过平台的风,根本没有听见,又或者,根本不在意她们的到来。
她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开来,连那身沉重的黑色长袍都没有丝毫摆动。
“梦魇和天马?呵呵,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组合。”
塔露拉,或者说占据着她身体的存在,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仿佛是提线木偶在模仿生命的姿态。
颈骨发出细微的转动声响,在寂静的平台上格外清晰。
当那张脸完全面向她们时,临光下意识地将盾牌又往前送了半分,护住了维塔莉娜的伤口。
那张脸确实是塔露拉的脸,但那双眼睛……原本属于塔露拉的,明亮而曾充满火焰的眸子,却在眼底燃烧着两簇非人的猩红火焰。
那不是活物的眼神,更像某种来自深渊的投影,冰冷,漠然,带着俯视蝼蚁般的无情。
这一处细节,就导致整张脸失去了生气,像一张精致的面具,覆盖在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之上。
“黑蛇……”维塔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强迫自己直视那双空洞的红瞳,“看来你没打算找个好地方躲起来。”
“躲?”黑蛇低沉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仿佛由无数怨魂的嘶嚎扭曲而成,在空旷的平台上回荡,钻入耳膜,带来生理性的不适,“为什么要躲?我一直在这里。倒是你们,来得比我想象的快一点。”
祂的视线在维塔莉娜和临光之间扫过,带着评估货品般的冷漠,“爱德华那个老不死的,果然还是给你们留了点线索。”
“老家伙?他可比你有用多了。”维塔莉娜冷哼一声“至少他没变成一个只会躲在别人身体里的寄生虫。”
“寄生虫?”黑蛇似乎被这个词逗乐了,猩红的瞳孔微微闪烁,“用词精准,小马驹。不过,这具容器,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祂活动了一下塔露拉的脖颈,发出咔哒的轻响。
“你们确实给我造成了点小麻烦,像鞋子里硌脚的沙子。不过,沙子总会被磨平,或者……被倒掉。”祂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我已经找到了新的,更完美的容器。至于这个……陪你们玩玩,打发点时间,倒也无妨。”
“新的容器?!”维塔莉娜心头猛地一沉,爱德华最后的警告再次响起,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塔露拉不是你的玩具!她更不是你可以随意丢弃的容器!”
“玩具?容器?”黑蛇重复着这两个词,仿佛在品味其中的荒谬,“弱者的定义总是这么天真。意志?情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东西一文不值。只有力量,才是驱动这个世界运转的唯一法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祂抬起手,不是人类活动时流畅的轨迹,而是一种带着顿挫感的、精准如同机械的动作,缓缓握住了腰间那柄赤红色的长剑。随着剑柄被握住,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灼热起来,一种无形的压力以祂为中心扩散开来。
“嗡——”长剑被缓慢抽出剑鞘,发出低沉的、金属摩擦的嗡鸣。
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妖异的红光,如同凝固的血液。
剑尖遥遥指向维塔莉娜。
“既然你们如此执着于那可笑的‘意志’,”黑蛇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而肃杀,不再有丝毫笑意,只剩下纯粹的、来自深渊的恶意,“那就让我亲手为你们展示,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
铅灰色的天空似乎压得更低了,平台边缘那些闪烁着火花的设备,电流声陡然变得尖锐起来。
风暴,已在眼前。
战斗,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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