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呼唤在散兵耳畔响起,他的身体不受控的剧烈颤抖了一下,仿佛被电流击中。
“国崩”这个名字,是他在踏鞴砂后为自己取的,意为“倾覆国家的灾祸”,却在漫长的岁月里沦为讽刺。而此刻,从雷电影口中说出,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度,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匣子。
记忆深处,那个被遗弃在借景之馆的人偶,那个在雪地里独自醒来的孩子,终于等到了第一声属于自己的呼唤。那个被遗忘的、渴望被承认的自己,在这一声呼唤中,悄然苏醒。
“所以你现在来道歉,是因为姐姐复活了,才想起我这个被丢弃的人偶?”
散兵的话语依旧尖锐,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雷电影,也刺向自己。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雷电影颤抖的指尖,那微微颤动的手指,正无声的诉说着愧疚与不安时,就在这一刻,他听见自己心脏处传来细碎的裂痕声——那是用仇恨筑成的冰墙,在神樱般温柔的温度中,开始一点点融化。
“不是因为真,是因为我终于明白,永恒从来不该是没有眼泪的铁壁。”
雷电影的声音轻柔又坚定,像融化的雪水,一滴一滴,滴落在散兵冻结了五百年的心上。
她缓缓单膝跪在榻榻米上,振袖如铺开的雷暴云,在地面上流淌开来。掌心托着的心脏,泛着温润的光芒,那是歌洛丽娅从世界树根系中寻回的、丹羽的心脏,此刻正随着散兵的呼吸轻轻震颤,如同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候鸟,在他的世界里,找到了栖息之地。
“我作为你的创造者...”雷电影的声音卡在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
“在人类世界中,我应该算作你的母亲,可我却没尽到任何的责任。”她抬起头,望向散兵,目光中满是愧疚与自责。散兵从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以及她眼中闪烁的泪光——那是雷神巴尔泽布从未示人的脆弱,是五百年前在真的遗体前同样落下的泪。
“很抱歉让你在外流浪了这么久,过去的事情已没办法改变,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重新尽责的机会。”
散兵忽然笑了,笑声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越来越大,笑得肩膀发颤,笑得神樱花瓣从窗台簌簌跌落。
五百年前在踏鞴砂的雪夜,他蜷缩在锻刀房的角落里,对着炉火许愿,希望有朝一日能听到这样的话;三百年前在愚人众的实验室,冰冷的手术刀下,他曾发誓不再相信任何温暖。
可当雷电影真正跪在他面前,说出这些话时,他才发现,自己紧握的拳头上,全是被指甲掐出的血痕——那是比仇恨更古老、更深刻的,对“母亲”一词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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