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丰源城依旧死气沉沉,城中隐蔽处还是有冻死饿死的尸体,这里尚且如此,更别提那些受灾县了。
去年的水灾只是开端,天灾人祸随着时间蔓延,越发严重,以前是讨饭卖女儿,现在连儿子都要卖了,更别说田地。
等灾祸平息,肥了一大波权贵的腰包,百姓依旧要等死。
都说只要挺过这段时间,等麦子收获了,北地危机自然能解,谁都懂这个道理,但没人能教教,这段青黄不接的寒冬,该怎么挺过去。
这一切,本来可以阻止的。
没发展成肃州那种状况,朝廷得感谢这几场大雪。
温竹君觉得太子真的太狠了,一国储君,将来的皇帝,怎能以万千百姓的性命做赌注
周三姑娘提着药包上门看望,见温竹君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大圈,眼泪如断线珍珠般落下。
“竹君姐姐,都怪我,要是我不多嘴就好了,呜呜呜……”
温竹君无奈地拉着她坐下,“秋蝉别哭了,我快好了,真的,再说我留下来也不是因为你,别太自责。”
周三姑娘擦擦眼睛,“那你要快些好起来呀,我爹说这祸事应该也快要结束了。”
温竹君一愣,“你爹还说什么了”
“没了。”周三姑娘殷勤地帮着掖被角,“我爹现在可防着我了,什么都不让我听,还老是吼我。”
温竹君望着她担忧的脸,最近大家都不容易,小姑娘也瘦了,这个命如草芥的时代,能为那些可怜百姓切实落泪的人,已经不多了。
不过周大人说了这句话,想必玉京那边的利益纠葛快要清算清楚了,张炳之这次还能逃过去吗
虽说她是因为张炳之的话留下,哪怕是被利用,她也不后悔。
正月初十,大头居然到了,衣衫褴褛,整个人狼狈不堪,手上跟脸上全是冻疮,嘴上一层一层的死皮,脚上的冻疮破了又愈合,都跟靴子长一起了。
温竹君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平日随意走走都会心慌头晕,这次真的病的有些严重,主要是心里有事,吃喝也不济,人消瘦的特别快。
得知大头回来了,连忙让青梨帮她梳洗。
青梨一边帮温竹君穿衣裳,一边难受的哭泣。
温竹君低头一看,眼前有些昏花,但还是看清楚晃荡的衣衫,哪怕冬天衣裳厚,也能明显看出消瘦。
她不由笑道:“别哭,平日我想瘦下来都难呢,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了。”
青梨哭的更凶了,这都什么时候,夫人还有心思说笑
温竹君还等了大头一会儿,听说脱鞋子的时候,大头都疼哭了,嗷嗷叫,她听着也很不是滋味。
这种时候,女子的身份便是最大限制,她打听不到那些消息,张炳之也不会说,只能安静的等。
“大头,大头”她将要从榻上起来的大头按下,关切道:“你怎么回来了侯爷呢他还好吗”
她是真怕啊,既期待又担心,霍云霄那小子鲁莽冲动,可如今不同以往,又是朝廷指派,这要是到处乱跑,军法可不是开玩笑的,还会连累她。
大头局促地将被子缩紧,憨厚的脸上满是奔波的痕迹,好在精神尚可。
“侯爷很好,他也想来的,但是脱不开身,夫人放心,他让我带信过来,夫人,这是给您的。”他又掏出另一封,“这是给张大人的。”
温竹君一愣,那小子居然给张炳之写信,别是放了什么毒药吧
她先接过给张炳之的信,犹豫了一下,又赶紧将自己的信打开看,这次的信与往常不一样,一点不啰嗦,十分简短,先是报了平安,然后让她照顾好身体,千万不要害怕,别的事,他会安排好,最后着重叫她只管养身体,他结束战事后会很快回来看她。
没有指责,没有愤怒,也没有理所当然,只有担心,看不出一点他的脾气,语调正常得仿佛不是他。
虽然知道那小子脑子不好使,但莫名地,心还是安定了一半儿,只要他能稳住不乱来,她就不怕了。
天知道,她装病最怕的就是霍云霄发疯,年前一连几封信的送,也不敢直说情由,内容都是叫他多动脑。
温竹君本打算拆开另一封信的,但此刻已经没有必要了,霍云霄和从前不一样,不再是那个鲁莽冲动的小子,会思考有想法,她当刮目相看。
这么一想,她整个人顿觉轻松多了,连日来的混沌思绪,犹如清风拂过般清晰。
青梨见她身子微晃,咳嗽了两声,连忙将鹤氅给她罩上。
“夫人,您身子要紧,回屋吧,别吹风了。”
温竹君摇头,“你去周大人府上问问,可有什么肉食,讨一些给大头吃,另外让周尧去远一点的地方买几只羊或者鸡鸭什么的,小心点弄回来,不论价钱。”
她喘了两下,继续道:“另外派人套车,我要去总督府送信。”
青梨焦急道:“让下人去送不就行了,夫人,您别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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