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巍峨的宫殿,覆满了皑皑白雪,隆冬将尽,春意暗涌。
殿内的动静实在太大,琥珀犹豫着没去叫太子妃,走到槅扇门前,小声询问,“太子,您还好吗”
胡志微的声音传了出来,还算冷静,“太子无碍,不必进来,你去院外将门守好。”
他说完这句话,就抱着自己的学生落泪,满眼心疼,“钊儿,你,你怎么会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
到底是亲父子,难道就这么容不下吗
太子眼中露出懊恼与悔恨,还有些许挣扎,但最终还是释然了。
他苦笑道:“太医院的药有问题,我一开始以为是父皇不想让我活,可今日来看,不想让我活得另有其人。”
也是命数释然,父子猜忌若此,才会叫有心人钻了空子,只怪自己的一切都不合时宜。
当初温竹君劝他的话,言犹在耳,可惜他没进去,一切都是命数。
胡志微也是聪明人,闻言目中赤红,师徒俩相顾无言。
太子换了帕子,捂着嘴闷闷的咳,轻轻摇头,“是谁都不重要了。”
胡志微却不甘心,站起身道:“不行,我得即刻去禀报皇帝,这事儿……”
“不,老师,不能走漏风声,咳咳咳……”太子拦住了胡志微,又咳了好一会儿,遗憾道:“我这一生虽短,但对的起大梁,只可惜满腔抱负无法施展,老师,这些年,我这太子做的,可有问题”
“身端行治,温仁恭俭,笃敬爱下,好学不倦。”胡志微勉强笑道:“你是我带过最敏而好学、志存高远的孩子,我曾言大梁有你,未来百年都不惧。”
太子闻言笑了起来,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我还是辜负了老师的教诲,君子豁达,可我做不到,又一意孤行,如今沦落至此,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胡志微是他的老师,瞬间便懂他的意思,眼眶又湿了。
“你自小便聪慧机敏,心思细腻,观察入微,但古人说得对,做人难得糊涂,你身在皇家,如此多思敏感,势必受累,也怪我,没有好好指正你……”
万事都有阴阳两面,太子聪明敏感,是优点,但也是缺点。
他转过身抹去眼泪,哽咽道:“钊儿,你说吧,老师只要做得到,一切都依你。”
太子听到这句话后,松了口气,缓缓笑了。
太子妃带着梁钰过来时,恰好胡志微要走,正在整理袖口,鼓鼓囊囊的,不知塞了什么东西。
胡志微看到她手里端着的药碗,一时沉默不语,但想到太子的叮嘱,最终还是一字未提。
“太子妃,你照顾太子辛苦了。”
他又摸摸梁钰的脑袋,“小殿下,明儿我还在学堂里等你。”
太子妃等梁钰行完礼,才道:“胡大人,外头的事儿,还请您多照看些,太子的身子实在不宜打理朝政。”
胡志微满眼复杂地点头,须臾眼中坚定,告辞走了。
太子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状态,笑着看向太子妃,“今儿这药喝了,可有什么好处”
“竹记送来的冬瓜糖,放心,一点都不腻。”太子妃指了指梁钰手里的碟子,忍不住笑道:“都多大的人了,喝药还这么难。”
太子满眼缱绻地看着太子妃,拧着眉一口将药灌下,随即闭眼嚼起了冬瓜糖。
一边的梁钰小心翼翼的捧着小碟子,“爹爹,冬瓜糖好吃吗”
“好吃。”太子摸摸儿子的头,满眼温柔,还有期盼,“钰儿,胡大人是爹爹的老师,他也是你的老师,你要好好学,知道吗”
梁钰用力点头,大声道:“爹爹,我会的。”
而此时的胡志微已经上了马车,他拿出袖子里好几条沁满血的帕子,泪水涟涟。
大梁如果没了太子,未来堪忧啊。
虽说东宫恢复了地位,可太子不良于行,是以一切有了变化,但又好像没什么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三皇子,从前三五不时留宿勤政殿,父慈子孝,但如今却时不时受到皇帝的呵斥。
尤其得知太子不是装病,而是真的病得很严重,但三皇子还寻欢作乐,没心没肺,这使得皇帝大为光火。
皇帝便下旨,召二皇子还朝,情势一时间越发晦暗不明。
只不过,玉京平静湖水里,终于还是投进了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正月一过,胡志微便上折,请皇上立梁钰为皇太孙,此言一出,激起朝野千层浪,一时间满朝文武都沸腾了。
多数人都不愿意,太子身体不好,梁钰还小,现在立为皇太孙,岂不意味着皇帝百年之后,若太子也早早没了,一场厮杀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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