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睡觉吗?”原本准备好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嗯,最近为了个企划案,熬了几个通宵,刚刚睡着。”傅司谨倒是没有隐瞒。
“那你好好休息吧,妈妈不打扰……”
话没说完,箐箐就遭遇了刚刚助理遭遇的处境。
她被挂断电话。
也许只是孩子太累了,急着睡觉吧。
顾箐箐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可跟她心连心的箐箐却忍不住揪紧胸前的衣服,张着嘴犹如渴水的鱼儿一样,拼命地大口呼吸。
好难受,心脏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地压着,憋闷得几乎要爆炸。
“这位……小姐,您的家属是不是……”
都怪病房内太过寂静,以至于医生护士都清晰地听到患者的电话内容。
他们眼底有些同情,医院里没有家属照顾的可怜患者也不是没有。
但可能是对方长得太好看了吧。
人都是视觉动物,目睹这么漂亮的姑娘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病床上,苍白着脸无人照顾,他们就有些控制不住地心疼。
不过这点微末的同情很快被顾箐箐自己打破。
短暂的脆弱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又端起那副骄傲高贵的脸孔,轻扬下巴,眼神冷漠地注视医生。
“请问你们医院有没有护工服务?我要聘请两位护工专门照顾我,另外,给我转到你们这里最好的病房去,这里太破烂了。”
很好,嫌弃得明明白白。
医生留下护士,自己木着脸转身离开,手里还夹着一张黑金卡,准备去给里头的病人办理转病房手续和聘请专业护工。
万恶的有钱人,太让人嫉妒了。
顾箐箐在医院里呆了一周,箐箐也就陪着她过了一周。
梦境里的时间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所谓的一周,在现实里可能得一天一天慢慢过,而在梦境里却只是一个念头。
她就只是想着,一周过了,一周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顾箐箐出院的那天。
不出意料的没人来接,不,还是有的,只有一个顾箐箐的好闺蜜,韩薇蓝。
像不像是一场讽刺电影?
箐箐歪着头,眺望病房窗外的蓝天白云,指尖无意识地扣着窗户缝隙。
医院里的窗户,不管多大,都没法完全打开,顶多透出一条细小的缝隙能让人透透气而已。
箐箐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她之前摔断腿住院的时候曾经好奇问过护士姐姐。
护士姐姐说:“这是为了防止病人出意外。”
病人还能出什么意外?
这个问题你知我知。
不过箐箐知道这个设置对她而言形同虚设,因为她再怎么样,都绝对不会踏上这条绝路。
除非精神彻底崩溃,显然现在失态还没进行到那个地步。
“你说说你,你怎么那么傻?嫁个老公跟丧偶一样,连你出车祸住院那么大的事情都没见来看你一眼,这种大猪蹄子还留着干什么?过年吗?”
韩薇蓝一边帮箐箐收拾东西,一边恨铁不成钢地絮叨。
不怪她说话那么不客气,实在是好友那老公,次次都踩踏底线,好几次都气得韩薇蓝差点举菜刀去和他拼了。
自己水灵灵的闺蜜,居然被人这么糟蹋,早知道这样……
“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嫁给我得了。”她气得都开始口不择言了。
就算是心情烦郁的顾箐箐,都忍不住被她给逗笑了,“少来,你敢娶我,我都不敢嫁,阿姨知道了能打死我们两个。”
“不会的,她现在孙子都有了,哪里管我嫁不嫁人。”韩薇蓝不慎在意道。
不过这话她说得有点心虚。
因为她母上大人最近一直在张罗着给她相亲,甚至还瞒着她去给她报名了个什么真爱相亲网,她现在天天被那位王老师折腾得够呛。
太积极了,一周给安排一位相亲对象,真的是……
什
么奇葩都有,让她大大地涨了一番见识。
以后记得远离类似极品。
听到闺蜜充满怨念的吐槽,特别是她跟每位奇葩相亲对象的奇葩相亲经历,顾箐箐被逗得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笑过之后,她抓着韩薇蓝的手跟她道谢:“谢谢你蓝蓝。”
知道闺蜜是专门为了哄她开心才故意说这些,箐箐心下微暖。
“你等着,等我和傅衡离婚后,如果你也不想找对象,我就去找个合适养老的地方,买栋别墅,以后我们老了就一起住在里面,一起过日子”
“好啊,那我就等着你的别墅了。”韩薇蓝一口答应。
正如箐箐了解她一样,她也同样了解箐箐。
知道‘离婚’两个字一旦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已经成了定局,别人再说什么都没有,所以故意略过这个话茬。
反正不管箐箐干什么,她都会坚定地陪在她身边。
大不了到时候给她包场,姐妹们一起嗨个不醉不归,再放肆地大哭一场。
箐箐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和韩薇蓝说说笑笑收拾好东西,然后一起从医院里出去。
好像她们不是从出院,而是刚刚从商场血拼归来一样。
韩薇蓝还要工作,只能开车送顾箐箐到家门口,让她自己进门。
顾箐箐拎着自己的东西和她摆手道别,转身回家。
不祥的预感突然笼罩箐箐全身,她下意识地上前,挡在顾箐箐面前。
“不要……”她听到自己惶恐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不要进去,求求你……不要……”
这只是个梦。
而且是一个在播放着已经经历过的现实的梦境,所以,事态的发展并不受箐箐的掌控。
顾箐箐无知无觉,径直穿过了箐箐的身体。
两人交错而过,有一瞬间的重叠,正如她的变小奇遇,那是时间短暂的交界线。
交叉之后,便是渐行渐远的未来。
无可改变。
指尖还没碰到紧闭的大门,门就被人猛地打开。
傅司慎像是一头暴怒的公牛,从里面横冲直撞地跑出来,差点撞到顾箐箐。
顾箐箐柳眉倒竖,逮住小儿子就是一顿数落:“毛毛躁躁地这是干什么呢?走路多看点路,要是摔了我看你疼不疼?”
“妈!”
双肩被死死地捏住,疼得顾箐箐尚未恢复的脸色越发苍白。
“放手。”她挣扎着想推开小儿子的钳制。
“人在哪里?”傅司慎神情癫狂,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母亲的痛楚神色,只是一味地疯狂逼问:“人在哪里,你究竟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耳边的怒吼震得顾箐箐耳膜生疼,她闭了闭眼,尽量冷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不是推脱,她是真的不知道小儿子在发什么疯。
“你还骗我!我都看到了,就是你硬生生拆散了我们,妈……”傅司慎眼眶通红:“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爱上的女孩子,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吗?”
“成全什么?”
顾箐箐一脸懵逼。
“呵……难怪……”见母亲一直装傻,傅司慎心冷了,他开始口不择言地伤人。
“你这种人真恶毒,难怪舅舅讨厌你,我爸也不喜欢你,我哥更是怨你恨你,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很可怜,现在……我只觉得,你活该!”
你活该。
三个字,犹如一击重锤,狠狠敲击在箐箐心上,将她本就支离破碎的心彻底击碎。
踉跄地摔倒在地,顾箐箐不可置信地仰头凝望着小儿子,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你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傅司慎居高凌下地俯视母亲,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我恨你。”
话落,他转身大步离开。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短短一句话,成为了灵魂最深处的魔咒,疯狂地折磨着顾箐箐的身心。
第151章记忆复苏
天旋地转。
世界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箐箐像是一缕游魂,飘荡在这片黑暗绝境里。
她能感应到自己的身体,但却醒不过来。
被鬼压床了?
以前遇上鬼压床她都会拼命挣扎着醒来,但这次箐箐却没那个心思。
算了,反正躺着躺着她还能继续睡过去。
现在她只想思考一个问题。
自己做人是不是很失败?
她究竟是怎么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夫妻关系冷淡,母子关系僵硬,姐弟间更是一见就吵架,犹如仇人。
迷茫笼罩全身,箐箐突然有点一直这么睡下去,永远不要再醒来也不错的感觉。
消沉只是片刻,顾箐箐不是个不敢直面现实的人,她很快就鼓励自己,慢慢振作起来。
一双手,从自己后背和腿弯处穿过,沉稳有力地将她抱起来。
昏睡中的箐箐受到身体触感的刺激,很快就有了苏醒的迹象。
鬼压床的感觉在逐步褪去。
当被人抱着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柔软的大床上时,箐箐醒了。
措不及防之下和傅衡对上了眼。
见小妻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傅衡宠溺轻笑,抬手给她顺了顺睡得凌乱不已的长发。
“还困就继续睡,我不嫌弃你没洗澡。”
“我嫌弃。”箐箐说,她醒了醒神,自己爬起来,绕过傅衡进了浴室。
冰凉的水直直地从头到脚浇灌全身,湿透的衣裙贴在身上,勾勒出性感曲线。
可惜主人根本无心欣赏自己,只闭着眼,仰头接受冷水的洗礼。
现在不过四月天,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但还远不到可以洗冷水澡的季节。
而且箐箐体寒,她就算是在夏天,也一直洗的温水。
但她现在只想让自己发懵的大脑冷静下来。
一时间接受太多记忆,混乱的脑袋就像是一抬运行过度的机器,温度高的吓人,还隐隐冒烟。
冲了足足大半个小时,一直到傅衡察觉箐箐洗了太久,过来敲门询问,箐箐才顺手关了水闸,褪去湿衣服,随便换上篮子里干净的长款睡裙。
浴室门一打开,一股冰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傅衡眉心紧蹙,伸手就扣住了箐箐纤细的皓腕,入手的肌肤冰凉刺骨。
“你洗了冷水?”傅衡略带责备地瞪向不乖的小妻子:“没几年就是你小日子,现在你洗冷水澡,到时候得疼死,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像个操心女儿的老父亲,絮絮叨叨地教训个没完。
箐箐在被傅衡掌心抓住的一刹那,就被那灼热的温度烫得一哆嗦。
她下意识想甩开傅衡的手,却被他下意识抓得更紧,根本挣脱不得。
“我没事。”
意识到拼强硬的话,自己拼不过傅衡,箐箐勉强扯出个笑模样,伸手轻柔地抓住傅衡扣着她的大掌,小心地将自己的手解放出来。
“就是太累了,忘记开热水。”
一个不走心的解释,但是傅衡只能选择相信。
“那就早点去休息。”
他不容拒绝地让箐箐去睡觉。
“好。”箐箐精神厌厌地,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也不想和傅衡说什么话,干脆顺着他的话头躺上床,闭目入睡。
本以为这样子就能避免交谈了,但随着傅衡包裹着毛巾的大手覆盖上来,箐箐还是不适地躲开了下。
她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并没有注意到傅衡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
随即恢复自然。
“头发得擦干才能睡,不然你要闹头疼了。”
不管妻子拒绝还是接受,他只一味地给箐箐擦拭长发。
得益于这一年来照顾‘孩子’的福,对于照顾箐箐,傅衡可以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在他适中的力道和娴熟的手法下,箐箐很快乖乖地趴着不动,犹如一只炸了毛后又被成功顺毛的猫咪。
傅衡差不多给箐箐头发擦了个半干,眼见她又昏昏欲睡,顺手就拿起床头柜上的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直到头发完全干燥,小妻子也差不多彻底入睡了。
收好吹风机,俯身,怜爱地在妻子发顶落下一吻。
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起身去浴室洗澡。
水阀一开,冰冷刺骨的冷水喷涌而出,那温度,连傅衡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激灵了一下,更别提他本就体寒的妻子。
可傅衡并没有调高温度,而是照着这个水温慢吞吞地洗了个澡。
如果有人拿着秒表计时的话,就会惊讶地发现,傅衡的洗澡时间和箐箐差不多,前后差别不超过五分钟。
带着一身冰冷的水汽从浴室出来,拿起空调遥控器调高了温度。
被窝里的箐箐被热得忍不住微微挣动,脚丫子一动一动地,企图踹开被子。
眼看着被子即将被踹来,又被人坏心眼地盖回去,还又仔细地塞了塞边缘,保证压得紧紧,绝对不会被轻易踹开。
“热……”箐箐迷迷糊糊地嘟喃。
恰巧这时,被子被人掀开,一道带着冰冷气息的身躯靠近她,床垫微微下陷。
额头已经冒出了隐隐薄汗,箐箐下意识循着冷源,舒舒服服地靠上去。
犹如在四十度大夏天拥抱冰块一样,舒服得让人忍不住喟叹出声。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一声低沉的笑声,紧接着周围闷热的温度逐渐消失,但已经睡死的箐箐根本没松开怀中的抱枕。
哪怕她已经有点意识到这抱枕的形状和手感不太对劲,但困迷糊的大脑显然已经运转不动了。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苏醒的箐箐下意识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紧接着被吓醒,猛地坐直起身。
她往常不是六点起床的吗?
今天居然睡过头了,早上的晨跑都没完成!
急匆匆赶着要下床的箐箐后知后觉地回忆起这一年来的记忆,才发现自己多年形成的养生生物钟早就被打乱成一团毛线团。
还是被猫咪玩过的毛线团,已经乱得理不清了。
揉了揉额头,她叹口气,认命地起身去吃早餐,或者是午餐。
不管什么餐,反正她是饿了。
至于生物钟问题,只能以后一点点调整。
穿着拖鞋下楼,箐箐本以为保姆阿姨会在厨房里忙碌,结果却意外在里面看到一个出乎预料的身影。
“你不是去上班了吗?”太过惊讶,心里话直接就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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