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那些线虫一样东西又是什么?
六哥!你回来啦!被叫去大堂里帮忙的小舜跑过来,一脸谢天谢地的表情,今天店里特别忙!您赶紧把我都快盯不住了!
重六问,东家呢?
不知道啊,回来以后就没影了。
难道是进那间只能从指缝里看到的密室了?
可是现在正是下午晚饭点,那房间不是只有夜深人静没人看见的时候才能进吗?难道还有别的入口?
现在担忧也没用,重六只好先系上围裙去跑堂。小舜说的没错,今日的客人格外多。不仅仅是吃饭的人,就连客房都快满了。
大概是因为过几天青冥派要办个避秽法会?
阿良和几个溟渊道的人也在大堂里,一边喝酒吃肉一边高声谈笑。周围几桌都微妙地移动了位置,大概是客人们有点害怕他们身上带着的家伙事儿,于是悄然挪动了桌椅想要坐得远点。
重六低着头端菜上菜,却还是被阿良看到了。后者对他用力挥手,哎!小跑堂!今天怎么一直都没看见你啊?
重六暗自骂娘,但还是挂上职业笑容,抓着擦桌子的手巾回道,这不是亲戚有点事,告了个假。您还需要点什么?
怎么今天又客气起来了?阿良坐得四仰八叉,俨然一副二把交椅的模样。周围几个弟兄在道上的级别显然没有他高。
重六心想,回头应该跟掌柜说说,想办法让他们换一家客栈住或者催催木匠,赶紧把那条破鱼做出来
今天怎么没见李员外?重六趁机打听道。
啊,老大出去和人谈生意了。今天恐怕都不回来。
谈生意?和谁谈生意?
溟渊道在此之前在天梁城没有什么关系网啊?
重六满腹狐疑,又听阿良和那一桌的几个人要点酒和下酒菜,于是匆匆去后厨交代了。出来的时候,却见他相熟的乞丐赖头在门口探头探脑。
重六有些意外,忙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从店里出去,把乞丐拉到附近一颗树后。
你怎么跑来这儿找我了?
这乞丐是重六打听消息的源头之一,平时都是重六去见他,他不曾接近过汴梁大街。
赖头神色古怪,从破破烂烂的衣服里翻出来一封被他捏的皱皱巴巴的信。信上写着重六的名字。
字迹陌生。
这是你的名字吧?赖头指着那三个字问,我看着像。
赖头认字不多,看字就像看画,只能看个大概。
重六皱眉,是谁让你送信的?
没人让我送,是我昨天收工回城墙根那,在自己的铺盖卷下头找着的。这不今天就给你送来了。
重六心中的惶惑不安愈发扩大,因为他隐约能猜到,这封信是百晓门的人发给他的。
自从他动用关系救过祝鹤澜,要想找到他的世俗身份再简单不过。只是这么久都没人理他,怎么现在突然
重六从兜里掏出来几个铜钱递给赖头,麻烦你了。
乞丐欢天喜地地走了。重六将信揣在兜里,借着上茅厕的机会才拿出来看。
仍是一首乐府长诗,但传达的信息只有一个。
看来今晚他得出门
重六一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更不安的是祝鹤澜也一直没出现。槐树到底怎样了。他也不知道。
总算到了客栈打烊,今夜又是福子值夜,他便早早回了屋。朱乙不在,他得以早些做好准备,换了衣服拿上面具,悄然从后院出了客栈。
这一次他甚至不需要离开天梁城。戴着面具,他一路沿着河岸走,经过一座座丝竹声和温软曲乐声飘扬的画坊,直至灯火阑珊处,一座气派却没点多少灯的大船之畔。
有身着黑衣的人守在上船的木板坡道旁,见到他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重六只知道百晓门有人约他在这里见面,却并不知道要见他的是谁。他咽了口唾沫,愈发紧张。
船舱内光线昏黄,檀香炉在当中的矮桌上袅袅冒着青烟。一身着玄色长袍的端沉身影背对着他坐着,正专注地拨弄着面前的瑶琴。那琴音悠远,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厚重之感。
重六道,请问
那身影站起,缓缓转了过来,比那溟渊道当家萧意还高大的魁伟身形却不是最令重六紧张的。
他戴着一副玄武神龟面具,整个百晓门只有一人有资格戴这道面具。
重六心跳骤然快了起来,忙将身体弯折到与地面平齐深深作揖。
不知是玄武先生!晚生失礼!
玄武先生的视线就如同风暴前的大海,漆黑而莫测。他打量着重六周身,半晌,才终于用厚重洪隆的声音问道,你师父勾陈先生现在何处?
第72章指南鱼(9)
玄武先生会问这个问题并不奇怪。
师父也曾经跟重六提起过他的师兄和师姐们,其中与他关系最好的,莫过于与他一样醉心于收集玄奇异术方面的知识的玄武先生。在师父隐居后,也是玄武先生找他最久。
如今其他四位先生大都已经因为年事过高或疾病等原因或是卸任或是过世,由各自的弟子接替了位子。只有玄武先生大约是有服用某些海外求得的灵丹妙药,至今尚未有多少衰老的迹象。
管重六微微欠着身,语气柔顺地回道,晚生在出来之前,师父曾叮嘱不可透漏他栖身之处。家师之命,晚生不敢不从。
玄武先生向他走了几步,那压迫感也愈发重了,你师父身体如何?
晚生已有八年未与师父见面了。但他常年身染沉疴,一直卧床不起。
八年?那你走了,谁来照顾他?这么多年,你也不知道回去看看?
师父有他的安排,晚生也还不到回去的时候。不过,晚生知道师傅此时此刻性命无虞。
玄武先生冷笑,你如何知道?
重六小心翼翼地在面具后抬了下眼睛,低声说,恕晚生无法多做解释,但师父与晚生之间有感应。师父如果有危险,晚生会立刻知道。
玄武先生缓缓踱着步子,绕到了重六身后,视线扫过他周身每一寸,我见过他以前收过的五个弟子,只有你这最后一个,我以前从未见过。但是你手上却有他从未给过别人的朱砂令。他对你,似乎偏爱有加。
重六忙将头垂得更低,晚生无才,有幸得家师抬爱。
你倒也是能耐,来天梁将近一年时间,你已经闹出过两次大动静了。果真是他的入室弟子做得出来的。
话语中的讽刺和寒意,令重六不寒而栗。重六不敢多言,只好宁心静气地听着训话。
但玄武先生无意训斥他,他踱步到船舱另一边,从柜子里拿出几本书册,走到重六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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