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慈道:她始终都将家人的安危放在首位,当初毅然决然离开博陵,便是为了保住家人。如今中枢情况复杂,她若回来,必定会再次将家人的脑袋悬于政敌的刀下。她既然早就存了归隐的心思,便不会那么容易被说动。所以我先前才道,她不会回博陵的。
卫袭带着一丝打趣的语气道:那便是藐视皇权。她怕政敌讨伐,就不怕朕降罪吗?
卫慈想想,长孙胤那个人,一身硬骨头,不愿意做的事无论如何也不做。
说不定还真不怕。
两人东拉西扯许多,即便有很多待解决之事,卫袭依旧没有太大的愁绪。
卫袭主动上前挽住卫慈,脑袋依靠在她的肩头,像小时候那样,依赖她。
卫慈笑道:陛下,若是让旁人瞧见,陛下的圣威不保。
卫袭挨得更紧。
陛下最近心情似乎很好。
有吗?
不只是我,恐怕旁人也察觉到了。那童二行为乖张,我原以为她会教陛下犯愁,没想到竟能讨陛下的欢心。
说到童少灼这奇人,卫袭便将近日澜玉蓉被童少灼恶整之事统统说了一遍,着重讲了今日筵席之前,她被童少灼拎出步辇,与众目睽睽之下夹了脑袋之事。
说得卫慈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澜玉蓉也是倒霉,遇到这么一个不按常理行事的劲敌。估计这一下,澜氏便会开始着急了。
卫袭道:原本今日筵席澜宛和吕简应当出席,但前些日子吕简身子就不太好,屡次告假。昨日澜宛呈文说吕简病得无法下床,她心中惦记,想在家中照顾夫人,恐怕无法出席贵妃宴了。
卫慈冷哼一声:自从冶铁坊一事后,澜氏举止愈发小心,就怕再一不小心露出更多破绽,咱们便会一举将她们斩落。她们这是要蛰伏。
卫慈看着浑浑江面,微微眯起眼睛:等长孙胤回博陵的那日,才是咱们真正举力之时。
.
贵妃宴之后,澜玉蓉说她病了,跟着她的小公主一块儿病,差人将她们母女俩快要病死的消息给天子。
天子人没到,回了四个字安心休养。
便罢。
倒是差点真的将澜玉蓉气出病来。
澜玉蓉成宿睡不着,小公主又夜夜啼哭,闹得她一颗心更加烦躁不安,额边一跳一跳地痛,痛到她惶然郁结,心口犹如被一块大石压着,想甩又甩不掉。
她原本就不喜欢小孩,但为了能够牵制天子,让这江山改姓,澜玉蓉还是强撑着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
雨露丸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让她服用的一年里浑浑噩噩,形销骨立万般难受。
而后又是十月怀胎的摧残,澜玉蓉原本以为能够换得一世荣华,更能凭借这个孩子只手遮天,可是
一切都往她全然没有意料到的地方失控而去。
她后悔了,后悔当初应了阿耶的话,进这宫中受罪。
本以为诞下公主便万事大吉,没想到,这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今儿个她还不知听谁说了一句原本澜贵妃一切顺遂,为什么诞下了小公主,便开始天翻地覆了?
这小公主,定是不祥之兆。
说不定,是什么邪祟投胎,专门来害她的。
是啊,为何我先前没想到这茬?
澜玉蓉一把抓住了扶手。
她忽然想起那若昭仪。
若昭仪长得极美,且在入宫之前似乎和一些方术道士走得很近,满口的玄机命里,邪乎得很。
上次与她有些冲撞,澜玉蓉正又在孕期,一肚子的邪火没地方撒,便看上了她。
澜玉蓉跋扈惯了,小小昭仪还不是说弄就弄?
她故意按了个蛊毒后宫秽藏邪术的罪名给若昭仪,将若昭仪和贴身婢女重重打了二十大板,那细细柳腰都险些打折了。
之后这若昭仪躺了月余,虽安分了许多,可说不定在暗地里报复。
这么说来,小公主出生的时日,便正好在她与若昭仪龃龉之后。
想到这等事,小公主突然啼哭,澜玉蓉心上宛若被蛰了一下,心惊肉跳。
尖锐的哭声一声声拧着她的心尖,她靠近小公主,仔仔细细看着她。
小公主那脸庞小小一团,跟澜玉蓉可不太像,隐约有些卫袭的影子,但再去瞧,又谁也不像了。
莫非真的是来害她的脏东西?
别哭了。澜玉蓉越想越心慌,她捂住小公主的嘴,别哭了听到没有!
婢女听见澜玉蓉的喊骂声,立即跑了过来,看澜玉蓉捂着小公主的脸,急忙上前将她劝住:
娘娘!娘娘不可伤了小公主!这样会闷死她的!
婢女拼命将小公主护了下来,脸上还被澜玉蓉抓伤了好几道,抱着小公主跑了出去,喊了更多的婢女进来,这才将澜玉蓉劝住。
第261章
骆玄防被冤一案暂时结案。御史中丞刘阔、刑部尚书王呈,以及联合上疏污蔑骆玄防的一干人等,连带着原属北衙禁军的侯立一块儿查办。
此事天子亲自监督,务必要将这些诬陷忠良的奸佞之徒全数正法,以祭奠老丞相的在天之灵。
这一批澜氏势力被痛痛快快地剪除,证据确凿,谁也没法说个不字。
尤其是侯立,卫袭下旨于菜市场诛杀其三族,全数腰斩,其手法最是狠戾。
而后将侯立的人头悬挂在城门口月余,引所有百姓驻足议论。
这是来自天子的警告。
警告那些禁军之内其他的蠹虫,若是依旧执迷不悔,侯立阖族便是下场。
卫袭亦留下一笔。
澜宛得知侯立身份暴露,必然会追查是谁泄密,卫袭自然不能将冒死打听回情报的石如琢陷入危险之地,便置了一步,让澜宛查起来也查不到石如琢头上。
这回审谳,大理寺当居头功。
只是有一事让卫袭遗憾无论如何审讯,这些人始终没有吐露任何与澜、吴、沈三家相关之事,只是将王弘阔拖出来当替罪羊。
被指认的王弘阔,昔日的户部侍郎,如今的弘文馆博士,自然被大理寺继续调查。
但因有骆玄防的前车之鉴,以及童少悬的上疏劝谏,力保王弘阔阖族性命,最后王博士无罪释放,甚至连官职俸禄也一概未降。
不过童少悬留意到,天子虽表面上未让王弘阔走上骆丞相的老路,但也于暗中渐渐架空了王氏一族的势力。
天子并非不相信王氏,但相信与提防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矛盾之处。
即便是看上去必然无辜的王弘阔,她也并未掉以轻心。
天子的每一步,都是大苍的脚印。
她自然谨小慎微。
童少悬邀请卫承先、阮应婳和出任大理寺评事的阮逾,一块儿饮酒,将这回审谳的卷宗铺在酒桌上,一点点地复盘。
童少悬总觉得此事有一处让她觉得别扭之地,今夜只有她们大理寺的人在,便将她的疑惑之处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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