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转身,眼里闪着光。
“古人说啥来着?哦对!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好啊,好!”
话音未落,他又猛地抓起文件,像捧着一摞金砖似的仔细翻看,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窗外的风卷着槐花香飘进来,混着他身上的柴油味和汗水味,在阳光里酿成了一股充满希望的气息。
宋国华端起搪瓷缸子轻抿一口,茶梗贴在唇边,闻言斜睨了刘传军一眼。
阳光穿过窗棂,在他镜片上投下一片光斑,却遮不住眼底那抹促狭的笑意。
他慢悠悠地把茶缸搁在桌上,指腹摩挲着缸沿的蓝边,故意拖长了声音:
“什么新人赶旧人……”
“老粗!”
刘传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国华笑着打断。他伸手戳了戳老友的腰眼,触感硬邦邦的——还是当年在砖窑搬砖练出的腱子肉。
“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江山代有才人出。”
宋国华故意把“代”字咬得很重,尾音上扬,带着几分文人式的狡黠。
“亏你还在厂里带了这么多徒弟,连句成语都记不全。”
刘传军的大嗓门突然卡了壳,粗糙的手掌尴尬地挠着后脑勺,把草帽都搓得歪到了一边。
阳光落在他泛白的发梢上,像撒了把碎银。
他忽然想起去年在职工夜校,自己攥着铅笔学写标语,墨水把指缝都染蓝了,却总把“热烈庆祝”写成“热烈庆祝”。
此刻耳根发烫,连后颈的痱子都跟着痒起来,只好干笑着打圆场:
“是是是,你老宋肚子里有墨水,我这大老粗哪儿能比?我就是那个意思……”
“选址的事儿,问书卓。”
宋国华接过赵书卓递来的搪瓷缸,眼底的笑意还没褪尽,却又换上了几分郑重。
他用下巴朝年轻人示意,阳光在他鬓角的白发上跳了跳。
“这孩子跑了半个月,踏遍了公社的荒坡洼地,比咱们当年修水渠时还仔细。”
赵书卓的指尖在笔记本封皮上轻轻颤抖,听见“正事”二字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挺直了后背,中山装的领口蹭过下巴,带出一片泛红的痕迹。
“刘厂长,您不知道我们一路赶回来有多急。”
他的语速极快,像是要把半天的奔波都倒进话音里,帆布包被拉开的拉链声格外刺耳。
“凌晨就爬起来坐火车车,您看这文件——”
他抽出那份带着体温的批文,纸页边缘还留着被雨水洇过的褶皱。
刘传军的喉结重重滚动,粗糙的手掌悬在文件上方迟迟未落,仿佛那不是几张纸,而是烧红的窑砖。
“让我选?”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老花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尾密集的皱纹。
“你们年轻人跑断腿才批下来的项目,咋能让我个老顽固瞎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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