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方、觉察到他存在的剑修蜷了蜷指头——终竟不曾开口将之驱逐,亦不曾再多与他说过什么。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着赶到了墨坊,站定时那勾月恰巧将将爬上山坳。
只一线斜弯着的月色白惨惨的,霜一样打亮了一小片黛色的瓦沿,少女踩着那房瓦的影子,在屋顶不住地四处打了转——偶尔抬脚踢一踢那瓦缝里钻出来的、半黄不青的野草,再就手拘两只月出便蠢蠢欲动地钻出了墙角的蠢鬼。
“长泠……”
“闭嘴。”
眼看着她在坊中转了快两圈的应无风禁不住试探性地开了口,回应他的却只有剑修冷酷无情的低喝。
被人喝止住了的青年自是不敢再随便出声——他怕再出动静,她能出剑活拧了他的天灵盖。
虽说树的天灵盖被拧之后还是能长出来的吧。
但那样他要秃很久呢!
应无风委委屈屈闭死了嘴巴,百无聊赖间索性蹲下来勾连了满坊草木,依着它们指出来的地方,拿枝条比划着,给少女绘出了一张标有游魂散鬼藏身处的地图。
苏长泠见此也没同他客气,果断对着那图纸将坊内剩余鬼物——管它是不是从鬼珠里逃出来的——一一收了个干净。
待到他们动手逮住了最后一只死活不愿安然转生的怨鬼,那月亦刚好入了三更。
“小长泠。”雀阴的声线乍响得一如她们初见那日一般毫无征兆,苏长泠循声回头,便见一身玄衣长袍的吞贼,被人拎猫一样,捏着后颈提溜在了掌中。
他满面不忿,举动间还曾扑腾着试图挣脱爱魄的掌控。
奈何后者掐死了那无形的结界,拴他拴得比狗都结实,他拧着身子来回尝试了几次——到底丁点都没能拱开,反被雀阴越发捏实了脖颈。
“老实点。”爱魄沉着脸一掌糊上了他的脑门,欲魄被鬼打得脑仁嗡嗡,面上愈发写满了不可置信:“你又打我!!!”
“你昨天才扇了我的脸,今天就又拍了我的脑袋——雀阴,你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少废话,再说把你头打歪!”爱魄咬着牙根没什么好气,转头对着苏长泠又换上了一派如沐春风,“小长泠,我已知道这厮白日做出的那堆荒唐事了——特意把他押过来与你道歉。”
“快点认错,吞贼——你不赶紧认错,我都不好意思再跟人动手了!”
“我不要,我没错!”欲魄梗着脖子死不承认,“成王败寇、各凭本事……我今日这至多只算是棋差一招,何错之有!”
“你从他人那里召来群妖便也罢了,竟还敢放纵着群妖,让它们险些伤了凡人——如今居然还有脸质问我你‘何错之有’!”雀阴怒目,高喝,“吞贼,你这简直错得离谱!”
“立马道歉!否则……”女人掐着欲魄的鬼体恨声威胁,说话间余光不经意瞥见那刚收起枝条地图的青年。
熟识的身形与气质令她高扬的手不受控滞在了半空,她瞳中近乎本能地流窜过一线恍惚。
就在这样的恍惚之下,雀阴迟疑着开了口,那嗓音微哑,其内满带着怀念:
“……谢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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